▎莫迪于6月9日宣誓就任印度总理。
核心提要
1. 虽然本次大选莫迪“惨胜”，但从公布的新政府内阁部长名单可以发现，印人党对于政局的控制力仍然很强，莫迪在印度政坛的领导地位仍难以撼动。执政的印人党与其盟党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
2. 莫迪第三任期应当会延续此前的执政风格和政策取向。从两位印度企业家安巴尼和阿达尼，以及大量印度教宗教人士出席莫迪宣誓就职典礼等情况来推测，莫迪对印度企业界、宗教界的态度与之前如出一辙。
3. 但此次大选结果还是反映出了莫迪的尴尬处境。他大力推行印度教民族主义，但在与之相关选区获得的票数却大幅缩水。另一方面，莫迪把中印关系与两国边境问题挂钩，吸引国内选民支持。但是印度国内的就业危机、投资等问题又离不开中国，莫迪想要改善对华关系，就有可能被反对党攻讦，面临骑虎难下的局面。
4. 关于中印关系的新“爆点”的分析，笔者认为主要会集中在边境问题、台湾问题、西藏问题和南海问题四个方面，其中边境问题至今搁置，对台湾和西藏问题立场含糊不清，南海问题受欧美方影响。莫迪对四个问题的解决任重道远。
文丨《大参考》南亚问题观察员 赵静
编辑丨杨丁阁
得票率大幅缩水，莫迪仍“超强控局”
随着全国选举委员会的“一声哨响”，印度马拉松一样长达44天的大选（人民院选举）正式落下帷幕。 印人党只获得240席、执政联盟只有勉强过半的293席（总543席），相比于莫迪选前喊出的豪言壮语——印人党赢下370席、执政联盟赢下400席——相差甚远。 即便说选民心理往往有所谓的“钟摆效应”，但这次印度选民摆动的幅度确实是大了一些，以至于印人党不得不依靠执政联盟内其他盟党的支持，才能保住莫迪连任总理。
▎2014年至2024年纳伦德拉·莫迪担任总理的宣誓仪式照片。
选举结果公布后5天，莫迪宣誓就职，成为印度共和国历史上继开国总理尼赫鲁之后第二位连任三届的总理。不过据说，莫迪总理的就职仪式比原定时间大幅缩减了。宣誓就职次日，莫迪主持召开了新任期的首次内阁会议。
从新政府内阁部长名单来看，莫迪在相对弱势的情况下，仍保留了内政、国防、财政、外交这四个最重要，也最能体现总理权力的部长任命权， 沙阿、拉吉纳特·辛格、西塔拉曼、苏杰生悉数留任。商工部、农业部等实权部委也仍被印人党牢牢把控。30个内阁部长中，分配给盟党的只有民航、食品加工、钢铁、畜牧、中小企业等5个部门的职位。
▎部分内阁成员名单
这份内阁名单公布前，曾有消息说，莫迪有意对盟党做出重大让步，通过允许更多来自泰卢固之乡党、人民党（统一派）的领导人进入内阁来换取这些执政联盟中“关键少数”政党的支持，以免他们“倒戈”投入反对派。
▎莫迪于6月10日在新德里举行了第一次内阁会议。图源：法新社
但最终名单仍然是印人党唱“主角”，显示出了莫迪在逆境中24K超强的控局能力，同时也说明执政联盟内部目前还无法推举出超越莫迪的“共主”。换句话说，即使在被外界认为是“惨胜”的情况下，莫迪在印度政坛的领导地位仍无法被撼动。
另外，作为地方而非全国性政党，泰卢固之乡党、人民党（统一派）也有自己的“算盘”。与其在内阁和政府部长名单上跟印人党斤斤计较地“死磕”，还不如回归地方性政党“初心”，为自己所在的安得拉邦和比哈尔邦谋点“实惠”，比如在未来财政安排上得到莫迪政府的倾斜或照顾。
虽然具体细节不为外界所知，但无论怎样，印人党与其盟党可能达成某种各方都能接受的“君子协议”。这保证了在至少未来五年，莫迪还将继续主导印度的内外政策。
莫迪新任期将延续以往风格
笔者观察看来，莫迪第三任期仍会延续其此前的执政风格和政策取向。 一个比较直观的例子就是，信实集团的穆科什·安巴尼、阿达尼集团的高塔姆·阿达尼均受邀参加了莫迪的宣誓就职典礼。而这两个人正是反对派选前大肆攻击莫迪大搞“裙带资本主义”的“反面典型”。莫迪“惨胜”之后，阿达尼集团的股票也随之大幅下挫了7%。
莫迪高调邀请他们参加宣誓就职典礼，既表达了对反对派相关指控的不屑，也说明他不会“因噎废食”地去与资本刻意保持距离——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莫迪。
▎阿达尼和家人一同出席莫迪就职典礼。图源：NDTV
此外，很多印度教团体的头面人物也是莫迪宣誓就职典礼上的“座上宾”。这表明，莫迪不大可能会在推行印度教民族主义的议程上做出太多让步或妥协。但讽刺的是，为了展现推行印度教民族主义决心（也是为了选举“圈粉”），莫迪1月底特意在阿约提亚主持了印度教罗摩神庙的祝圣仪式。当天，印度股市休市，政府部门只上半天班，可见莫迪的重视。而选举结果却啪啪打脸——印人党在阿约提亚居然输了。
▎2024年1月莫迪在印度教罗摩神庙祈祷。图源：PTI
还有，莫迪本人的议会选区在印度教圣城瓦拉纳西。虽然莫迪在此次选举中拿下了这一选区，但相比2014年和2019年，选票都大幅缩水了。所以，印度教民族主义似乎在印度选民中被打上了问号。
对华外交骑虎难下，莫迪如何破局？
不过，相比内政而言，最为尴尬的可能还是莫迪的对华政策。 中印边境对峙已经进入到第五个年头。印度外长苏杰生为此提出了“三个相互”，印度政府也一再表态必须先解决边境问题，才能考虑双边关系正常化。
莫迪政府把中印关系与两国边境问题挂钩了。但现在“挂钩容易解钩难”，莫迪有些骑虎难下。选前，莫迪接受美国《新闻周刊》采访时，涉华论调较过去明显缓和不少。印度政府官员也一改之前“严审中国投资”的态度，称将“重新考虑放开来自中国的投资”。这些动作似乎都暗示新政府希望改善与中国的关系。
除了莫迪政府认识到跟中国长期对耗得不偿失而且也耗不起之外，彭博社的一篇报道则更为一针见血——“莫迪政府要想解决就业危机离不开中国”。 其实，在诸如应对气候变化、联合国改革等问题上，印度又何尝能离得开中国。
▎彭博社报道：莫迪政府要想解决就业危机离不开中国
但出于党派政治考虑，反对派不会轻易让莫迪在对华政策上“过关”。 选举期间，反对派曾公开质疑中国在“阿鲁纳恰尔邦”（我藏南地区）建造“模范村”，并“蚕食拉达克东部领土”。虽然被苏杰生以“建造‘模范村’的地区是中国在20世纪50年代末“占领”的，而当时的印度总理是尼赫鲁”搪塞了过去，但这种所谓民主包装下党同伐异式的攻讦指责，即便莫迪有意在新任期缓和与中国的关系，恐怕也很难一蹴而就。
事实上，从2020年加勒万河谷冲突至今，莫迪政府从起初的颠倒是非黑白、倒打一耙，到封禁中国手机应用、禁止中国投资、限发中国签证、“严查“在印中资企业、逮捕滥诉中资企业高管，单方面将小范围、局部的冲突活生生演变成美国乐见的”国家对抗”戏码，甚至连中印直航也受到影响，至今还未恢复。
说句良心话，这四年多来，一直是中国在默默维系中印关系中仅存不多的人文、经贸等领域纽带，在边境问题、多边场合上也不断释放善意，没有让中印关系滑向全面对抗的深渊。
莫迪3.0，中印关系可能的新“爆点”
在莫迪的第三任期，除了边境问题之外，中印关系可能还会面临新“爆点”。
第一，台湾问题。 台湾地区领导人赖清德日前曾通过社交媒体向莫迪致贺赢得第三任期，期待所谓的“印台伙伴关系”快速发展。莫迪随即发文回复感谢，说“期待双方建立更加紧密的联系”。二人在社交媒体上的越界互动，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对此明确表示，印度作为中国的建交国，曾在一个中国原则上对中国作出过严肃的政治承诺，理应认清、警惕并且抵制台当局的政治图谋，中方已就此事向印度政府提出交涉。
第二，西藏问题。 目前西藏达赖集团的首领十四世达赖喇嘛年近90，身体状况日下，最近几次公开露面都需要他人搀扶。如果在莫迪第三任期圆寂，印度届时要如何定义自己的涉藏政策。
对于台湾问题和西藏问题，印度外交部近年在面对记者提问时的口径基本都是重复一句话——“印方的政策立场是一贯的、明确的”，但从不明说政策立场到底是什么。这种刻意保持模糊的态度，不得不引人遐想和生疑。
第三，南海问题。 美国东亚及太平洋事务助理国务卿康达曾将这样两句话放在一起说，“美国注意到中国在争议海域进行的胁迫行为有明显的且不断上升的趋势”、“印度在南海扮演的角色将越来越重要，并会与美国一道在该地区加强合作”。2023年6月，印度海军向越南赠送了一艘现役的导弹护卫舰。今年4月，印度又向菲律宾交付了首批“布拉莫斯”超音速巡航导弹。苏杰生此前访问菲律宾，公开反对“中国对邻国的霸权行为”，强调印度坚定支持菲律宾维护国家主权。
同样的问题又来了，印度的南海政策到底是什么？机会主义的左右逢源，还是真的铁了心要与美西方形成围堵中国的“同频共振”？
用印度的《德干先驱报》中的一句话，“莫迪3.0（对华）外交技巧的真正考验在于，它能否在不向中国让出任何战略空间的情况下解决不断恶化的争端”。